盛世浮尘

21
欧阳少恭渐渐失去了耐心。
他本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浪费时间。
“千殇，别玩了。”听到欧阳少恭的声音，尹千觞招式一变，决定速战速决。要是让少恭出手了，那可就玩大发了。
洛云平被击倒在地，捂着胸口：“你们并不是路过。”
欧阳少恭笑而不语。
洛云平却觉得自己猜对了。他现在完全想通了，他们来的目的，甚至包括他们同伴被抓，也许都是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山洞中的东西。
可，不能让他们杀了山洞中的怪藤。洛云平看着那个扛刀的男人，又看了看温文尔雅的欧阳少恭。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危险，比他几十年来遇到的任何事都更危险。
所以他下了一个决定：“我把你们的朋友带出来，后山的东西也交给你们，你让我离开。”
你以为你有资格谈条件？尹千觞摇了摇头。不管是救方兰生，还是拿到他口中后山的东西，都不十分困难。少恭又如何会多此一举？
可，尹千觞看到了洛云平眼神。那是一种抱着必死之心的悲痛与决绝。
尹千觞又看了眼欧阳少恭，欧阳少恭面上却看不出表情。
那便是默许了吧。尹千觞想。然后对洛云平道：“好啊，给你这个机会。”
洛云平缓缓站起身，冲两人一礼：“请容我回村子一趟。”
尹千觞本想阻拦，却见欧阳少恭没有反对的意思，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就也不再动作。
“少恭，为什么……？”洛云平离开后，尹千觞才疑惑的问向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唇角露出个莫测的笑容：“千殇觉得，妖，和人，有什么区别？”
尹千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听欧阳少恭道：“人以人的方式养妖，妖以妖的方式养人。”
说完也不等尹千觞再说什么，便转身去了后山。
两人走的不快，红玉他们还在和妖藤缠斗中。方兰生被妖藤紧紧缚住，众人投鼠忌器，也不敢下手太重。
“少恭，你去哪了？现在怎么办啊？”风晴雪第一个看见欧阳少恭，连忙求助道。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稍安勿躁。”
话音才落，就见洛云平出现在洞口，神色复杂。
“洛村长？”其他人皆是惊讶不已，但同时心中也肯定了这妖藤和洛云平是有关的。
洛云平不理众人，缓缓走到妖藤的中心：“李叔，王婶，大家都住手吧。”
众人不明所以，妖藤却似乎有所顾忌，行动缓了几分。
但很快，对血肉的渴望战胜了那种不知名的犹豫，一条藤蔓抽向洛云平，却被他轻易躲开。
风晴雪瞪大了眼，就见洛云平忽然抬手。随着他的动作，妖藤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样，对方兰生的束缚渐渐放松。
红玉反应最快，闪身冲过去将方兰生救了下来。
方兰生才一落地，就向欧阳少恭冲过去，嘴里还不忘向红玉道谢：“谢谢你啊女妖怪，你以前吓唬我的事就算扯平了。”
欧阳少恭接住扑过来的方兰生，无奈摇头。
众人都退到欧阳少恭身边，只见洛云平仍保持着施法的状态：“出去。”
短短两个字，说的艰难无比，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了。
众人刚出了山洞，山洞便整个塌陷下来。一块玉质碎片电射而出，被尹千觞一把接过。而山洞，此刻已经被完全封死。
“回去跟你们说。”欧阳少恭被方兰生拉着，对众人的疑惑也只能待会儿再解释。

22
甘泉村一行，可谓收获不小。一边把玩着从藤仙洞带出的玉衡碎片，欧阳少恭笑眯眯的看着面前上好的药材。
一旁的尹千觞莫名觉得瘆得慌，错觉，一定是错觉。
“少恭，咱们什么时候去自闲山庄？”尹千觞搓了搓胳膊，笑着问道。
欧阳少恭将玉衡收好：“不急。”
自闲山庄又不会跑。
自闲山庄是不会跑，可有人会来。
刚出了甘泉村，欧阳少恭一行人便碰上天墉城的人。为首的，除了陵越，还能是谁。
拦下想要去抓百里屠苏的师弟们，陵越神色复杂的看着欧阳少恭：“少恭。”
“陵越少侠，这是去哪？”欧阳少恭看着天墉城众人。这么大的阵仗，莫不是要抓百里屠苏回去？
“……我奉掌教真人之命，去铁柱观加固封印。途径此处察觉到有妖气，特来查看。”陵越简单的解释了下，又问，“少恭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少恭轻笑：“我来这里找一件东西。至于陵越少侠口中的妖物，已被除了。”
陵越点点头，想开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倒是欧阳少恭又道：“陵越少侠可需要帮忙？”
“……不必了。想必少恭还有自己的事，我就不多耽搁了。”陵越很想答应，但最终还是拒绝道。然后又转向百里屠苏，“屠苏，你还不肯跟师兄回去吗？”
百里屠苏有些无措，然而他看了看欧阳少恭，又看了看陵越，开口时便带了十分坚决：“对不起，大师兄。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他要陪着少恭找到玉衡，还要见自己娘亲一面。所以，他现在不能回天墉城。
陵越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要带着师弟们离开。刚行出几步，陵越又突然站定，微侧了头：“铁柱观事了，我来寻你们。”
说完不待众人回应，已率先御剑离开。
从陵越出现，红玉便一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他，神色莫名。此刻欧阳少恭刚一转身，就看着红玉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又招惹了一个？
欧阳少恭偏头想了想，他实在是不知道。
真不知你是多情还是无情。
红玉瞪他一眼，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而方兰生再也忍不了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猛然插到中间：“少恭，咱们走吧。”
“好。”欧阳少恭自然从善如流。
红玉习惯性的走在最后，但眼中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踪影。
若不是这三个人，红玉也乐的像瑾娘那样看戏。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三个人？
欧阳少恭似心有所感，微微一顿，却没有转过头看她一眼。

23
自闲山庄是个鬼庄。
荒废破落，阴森可怖。
欧阳少恭难得面露凝重：“大家小心，这个庄子，恐怕非同小可。”
百里屠苏本是小心的守着欧阳少恭，但是一个分神，便发觉身边的人都不知去了何处，竟连欧阳少恭也不见了踪影。
“少恭。”百里屠苏忍不住喊，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百里屠苏有些慌乱。他开始还能按下自己的惊慌，后来就忍不住加快了步伐。他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不知不觉，百里屠苏走到了自闲山庄的中心，遥遥的看到了方兰生。他微微松了口气，能见到同伴总是好的。
“兰生。”百里屠苏一边喊，一边走了过去。但是方兰生却不理他，反而一转身，快步迎向了一个陌生女子。
欧阳少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不由庆幸离开琴川前方兰生遗失了他的青玉司南佩。方兰生只是懊悔，却不知那玉佩已然物归原主。
所以这前世的纠葛，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
方兰生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离开贺文君，与叶沉香虚与委蛇，终于忍不住冲了过去：“你在干什么啊？！”
百里屠苏被突然冲出来的方兰生吓了一跳，然后才发觉他先前看到的人并不是方兰生。那样的阴冷狠毒，怎么会是方兰生。
晋磊冷冷的看着方兰生：“我在做什么？我做什么你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吗？”
百里屠苏眼睁睁的看着晋磊走向方兰生，两人突然合为一体。然后只觉环境扭曲，再睁眼已经到了一处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乌蒙灵谷。不知为何，百里屠苏心中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心中忐忑，却仍一步步地踏入了谷中。有人执着法杖缓缓步出，对着百里屠苏唤道：“云溪。”
声音庄严无比，却让百里屠苏一下子红了眼眶：“娘……”
韩休宁少见的露出了几分慈爱，百里屠苏与她待了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娘，你怎么……回来了？少恭呢？”
韩休宁似是有些难以开口：“那位欧阳先生……云溪，你难道不知道，他为了帮你炼丹，耗尽心血……”
“我只能劝少侠，这件事，最好还是放弃。不然，可能会牵连少侠身边之人。”昔日瑾娘的话在耳边响起，百里屠苏猛然站起身，“不，不，不会的。”
然而下一瞬，他便看见了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欧阳少恭。面色苍白，身体冰冷，如同当初被冰封的韩休宁一般。
“娘，孩儿不孝，不能常伴您左右。可少恭因孩儿失了性命，却是孩儿更无法接受的。”百里屠苏在韩休宁面前跪下，“如今得见娘一面，孩儿已然心满意足。所以，孩儿要去换回少恭。”
欧阳少恭看着眼前这一幕，竟然颇为意动。所以他叹了口气，对始终环绕着他的那段黑影道：“既然你让在下看到了如此合心意的一幕，作为报答……我便留你一命吧。”

24
百里屠苏选择以命换命的那一刹那，空间再次扭曲，他又重新回到了自闲山庄。
众人渐渐聚集在一处，看面色，各自皆有一番遭遇。
只是却少了两个人——欧阳少恭与方兰生。
“猴儿和那女子走了，可少恭，我自始至终都未见到。”红玉面容冷硬。欧阳少恭不知是被困在了其他地方，还是出了意外。
欧阳少恭此刻正与方兰生在一起。
准确的说，是与迷失在晋磊回忆中的方兰生在一起。
“叶姑娘，小兰并非晋磊，更和贺文君没有关系。你还是莫要执着了。”欧阳少恭对着面露恨意的叶沉香劝道。
“你闭嘴！他就是晋磊！我不可能会认错的！”欧阳少恭身上阳气充足，竟丝毫不受这环境影响一般，让叶沉香十分不舒服。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轻易听了欧阳少恭的话。
欧阳少恭摇摇头，像是有些无奈。然而他并未继续劝下去，只是对方兰生招了招手：“小兰，过来。”
“晋郎！”见方兰生真有过去的意思，叶沉香不由大喊。
方兰生看了看叶沉香，又看了看欧阳少恭，忽然捂住头，像是十分痛苦。
百里屠苏一行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欧阳少恭耐心的看着方兰生，叶沉香一边紧张的盯着方兰生，一边防备的看着欧阳少恭：“晋郎，你负了我一次，还要再负我第二次吗？输给贺文君我已是不甘，可输给这个男人，我更不能接受！”
“少恭小心！”三道声音同时响起，百里屠苏和尹千觞几乎同时冲了过去，红玉身形刚动，又立刻变了方向，转向方兰生。
那边百里屠苏尹千觞与叶沉香战作一团，这边红玉则应付着不知为何突然发狂的方兰生。
风晴雪和襄铃左右看看，皆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只好求助欧阳少恭：“少恭，这是怎么回事？兰生怎么变得这么厉害，还和红玉姐打了起来。”
红玉因为怕伤到方兰生，并未用全力，但是这般缠斗下去也不是办法。正暗自着急，就听耳边传来欧阳少恭的声音：“小兰。”
几乎同时，方兰生的动作慢了下来，红玉收了攻势，谨慎的看着他。
方兰生捂住头，挣扎了片刻，才慢慢抬起眼：“少恭——”
然后便脱力般的晕了过去。
欧阳少恭上前接住方兰生，那边叶沉香也发出一声惨叫。
叶沉香原本端庄美艳的妆容渐渐变得狰狞，身上华丽合体的喜服也变得破败不堪。
她早已成了恶鬼。
百里屠苏和尹千觞严阵以待，连红玉都紧了紧手中的剑。
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细白瓷瓶，欧阳少恭掀开盖子，放在方兰生鼻下。不过一息的功夫，方兰生便醒转过来。
方兰生冲欧阳少恭露出个有些恍惚的笑容，才站直了身子，走向被红玉三人困住的叶沉香：“叶姑娘，我真的不是晋磊。他已经死了，死了几百年了。我学过一段佛经，你还是……早入轮回吧。”
说着，便念起了往生咒。
叶沉香恨恨的盯着他，眼角却有一抹泪悄然滑落。

25
最后一块玉衡碎片终于到手了。
然而欧阳少恭却犯了愁。
玉衡乃上古法宝，但碎了的玉衡，不但功效大打折扣，而且会有许多不可预测的副作用。但若要重塑玉衡，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也不知，雷严那边可有进展了。
欧阳少恭闲闲的想。
“少恭，下一步怎么办？”出乎意料的，问出这句话的竟然不是百里屠苏，而是方兰生。
百里屠苏从幻境中出来后，就一直有些恍惚。幻境中是他最渴望也最恐惧的画面。他愿意为了见母亲一面而不惜任何代价，可这个代价不包括欧阳少恭。
他有些动摇了。
欧阳少恭沉吟了片刻，微微摇头：“如何重塑玉衡，还是个问题。我还需再研究一番。”
红玉忽然抬了头，像是发现了什么。
方兰生刚要开口，就见面前蓝光一闪，竟凭空出现了一位蓝衣道人。
道人鹤发童颜，却让百里屠苏瞬间变了脸色：“……师尊。”
欧阳少恭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未发一言。
紫胤扫了众人一圈，才将视线落回百里屠苏身上：“陵越替我前去铁柱观封妖，却出了意外。屠苏，你可要与我同去？”
听到陵越出事，百里屠苏立刻就应了下来。然而随即便面露迟疑，看着欧阳少恭，似是想询问他的下一步行动。
紫胤注意到他的这个举动，于是淡淡的开口：“诸位小友若是愿意，不妨同去。”
“好啊好啊！”见到紫胤那一瞬间就两眼放光的方兰生终于找到机会插嘴，“少恭我们就跟木头脸的师父去那个什么铁柱观吧。”
欧阳少恭无奈，却仍是答应了方兰生。
而红玉，却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了下来，从紫胤出现后便未发一言。连风晴雪拉着她说紫胤好像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都只是点头了事。
尹千觞看着突然变得奇怪的气氛，悄悄冲欧阳少恭使了个眼色：这什么情况？红玉跟屠苏的师父认识？该不会结过仇吧？
欧阳少恭也回了个眼神过去：啰嗦。
尹千觞摸了摸鼻子。他这不是好奇嘛。红玉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精般的存在，居然会这么情绪外露，实在是不可思议啊不可思议。
红玉忽然看了欧阳少恭一眼。
那一眼让欧阳少恭觉得自己见到了演戏上瘾的瑾娘。生怕下一刻红玉便脱口而出一句“你个负心汉”。

26
“你不该来。”红玉的声音很轻，该听的人却听的一清二楚。
用上腾翔之术，从自闲山庄到铁柱观，也不过片刻。
铁柱观的观主却早已等候多时了。
为封印本观的妖怪，却害得天墉城大弟子受伤，老观主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可这狼妖不解决，终有一日会产生更大的麻烦。
这狼妖被封印所禁锢，本无伤人之类。可是数百年过去，封印暗淡不说，那禁锢之力更和狼妖的妖力变得融合。陵越加固封印不成，反而被震得内息不稳。狼妖更是趁机出手，虽然并未彻底冲破封印，却也还是伤到了陵越。
好在陵越根基尚可，欧阳少恭为他诊治之后，也无了大碍。
只是这封印，更加难以加固了。
紫胤见陵越无事，便打算亲自动手加固封印。
众人都暗自期待，这号称御剑第一人的紫胤真人，到底有何等能耐。只有百里屠苏暗暗皱了眉——师尊当年被煞气所伤，至今未能彻底祛除，所以才会常年闭关。不知此次封印，会不会有影响。
但水牢重地，并不许闲杂人等进入，所以最后，也只有紫胤独自进去。
没人留意到红玉不见了。
自从紫胤出现后，红玉就一反常态，不再像平日里那样爱开玩笑，反而变得冷冰冰的，活像紫胤欠了她许多钱一样。所以在紫胤进水牢时未曾看到红玉，竟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但若是他们看到水牢中和紫胤并肩而立的红玉，一定会惊讶无比。这两个人，哪里像仇人，分明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紫胤定定的看着面前深不见底的水潭，就在红玉觉得水下的狼妖怕是都等的不耐烦时，才缓缓开口：“我知道。”
他知道，可他做不到。
红玉惨淡一笑：“你可见到陵越看见少恭时的眼神？”
紫胤的呼吸一滞，开口却带了些自嘲的意味：“你不是也称他为‘少恭’？”
红玉的眼神又冷了下来：“可我不是你们。”但是红玉说不好，若不是早一步认识了那个聪慧妩媚的女人，她会不会也陷了下去？

27
众人在外面等着，心里皆是有些七上八下。尤其是听了老观主讲的狼妖与首代观主的纠葛之后。
欧阳少恭听的拧了眉：“这样看来，恐怕仅仅加固封印，却是不够。”
这百年来的恩怨，总要有个了结，而不是继续纠缠下去。
风晴雪听的似懂非懂，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呀，红玉姐去哪了？”
众人这才发现，红玉似乎已经有几个时辰不曾露面了。
风晴雪与襄铃立刻起身去寻红玉，方兰生嘴里嘟囔着“那个女妖怪才不会出事”，也不由自主的拉着欧阳少恭要去找人。
欧阳少恭一边走一边沉吟，忽然拉住方兰生：“我大概知道红玉在哪了。”
来到水牢前，即使隔着封印，也能感受到里面暴涨的灵力。
“小心！”尹千觞喝了一声，然后便见水牢被整个炸开，滔天的巨浪夹杂着灵力呼啸而出。
幸而尹千觞提醒的及时，众人只是淋了些水，却不曾受伤。
水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片狼藉之中有一点红芒电射而出。红玉出现在人前，而身旁站着的，正是紫胤。
两人皆是一身狼狈，想来那封印，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场恶战。
紫胤替红玉挡了一击，此刻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是面无表情的站着。身上斑驳的血迹，也不知多少是狼妖，多少是自己的。
欧阳少恭却看出了端倪。
他与红玉对视一眼，对方冲他点了点头。
于是欧阳少恭不再犹豫，立刻吩咐百里屠苏将紫胤带回观主安排的住处。紫胤本想避开，却被欧阳少恭瞪了一眼，居然就那么乖乖的跟着走了。
紫胤的伤比他表现出来的严重的多。揭开衣服，身上皆是皮开肉绽的伤口，狰狞无比。
欧阳少恭为他止了血，包扎好伤口，抬头正对上紫胤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双眼。
“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开张方子。”欧阳少恭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对他眼中的复杂痴情只做不觉。
紫胤倒是很听话。欧阳少恭让他休息，他就真的闭上了眼。
“怎么回事？”欧阳少恭交代了百里屠苏和陵越要熬的药，便开始为红玉诊治。
相比起来，红玉只是灵力消耗过大，身上的伤并不重。所以欧阳少恭在确认她无事后，不由问起了水牢里发生的事。

28
当初狼妖被道渊封印时，其实给了他出来的机会。
封印松动，便说明时机已到。
但是狼妖却因来加固封印的陵越和紫胤对道渊的话产生了怀疑。他觉得，道渊根本就没想过放他出去。
暴怒下的狼妖在紫胤完成加固前冲破了封印，并袭击了两人。
“你是修仙之人？”狼妖不屑的看着紫胤，“既然成仙，为什么还有私情？你们道士，果然一个比一个虚伪。”
紫胤没料到狼妖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一时有些反应不及，就听狼妖又冷哼了一声：“不过也是，现在喜欢啊爱啊，等到了日后，还是会兵刃相见。”
“哦不对。”狼妖无视紫胤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继续自言自语，“看你的样子，恐怕对方根本就不爱你。”
“说不定，对方连对你动手，都懒得——”话音未落，狼妖突然出手攻向紫胤，想借他被扰乱心神之际除掉他。
狼妖被封印多年，要对付紫胤和红玉并不容易，反而渐渐落了下风。但他憋了那么久，不但不会觉得棘手，反而愈加兴奋。
战到酣时，狼妖突然一口将内丹吐了出来：“既然成仙不能有私情，不如堕妖如何？反正她也不爱你，当了妖反而没忌讳。”
紫胤知道狼妖是在胡说八道，可是有那么一刹那他竟然真的迟疑了。
狼妖兴奋之意更显，却突然变了脸色：“道渊！你竟然——！”
下一瞬紫胤便撑起结界，爆裂的内丹炸的整个水牢摇摇欲坠。
被护住的红玉隐约看到，有个道士的打扮的人影，拉住了狼妖。
欧阳少恭安静的听着，直到红玉讲完，都未发一言。
那个道渊，应该是被狼妖吃了，但是并未能完全被其吞噬。内丹到底是谁击碎的不得而知，但也不重要了。
“你可知道，紫胤他差一点——”
“他跟我提过一个人，叫欧阳明日。”红玉忍不住开口，却被欧阳少恭打断。
红玉一时沉默。欧阳少恭的话里含着一种指责——明明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把他当成欧阳明日，可他们却还希望他为此负责。
哪怕欧阳少恭的前世真的是欧阳明日，那又如何？
又和紫胤有什么关系？
紫胤睁开眼，便看到两位弟子关切的守着他。
“少恭呢？”话一出口，就看到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陵越还好一些，他只是疑惑于紫胤对欧阳少恭的称呼为何如此亲昵，但百里屠苏已经敏感的意识到了不对。
“师尊……认识少恭？”百里屠苏无意识的攥紧了手。
陵越左右看看，有些莫名于师尊与师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心里却突然一沉。

29
门被缓缓推开，进来的人正是欧阳少恭。
他似乎没发现三人间微妙的气氛，径直走到床前，查看紫胤的情况。
紫胤顺从的伸了手让欧阳少恭诊脉。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对方异常冷漠的表情中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欧阳少恭把完脉，站起身子：“真人已无大碍，按时服药便是。”说完就要就离开。
“欧阳公子！”紫胤脱口唤道。
欧阳少恭闻言站住，却未转身，仍是背对着紫胤：“在下敬真人乃当世剑仙，可在下却不愿做任何人的影子。真人自可去寻那位欧阳公子，莫再来试探在下。”
紫胤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暗淡了一分，可欧阳少恭却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百里屠苏却好像松了口气一般，冲紫胤一礼：“师尊还是好好休息吧，弟子告退。”
“师尊……”陵越有些犹豫的开口，却不知该问些什么。
紫胤却闭了眼，示意他出去。
“小兰，千殇，我们该走了。”百里屠苏刚追过去，就听到欧阳少恭对那两人说。
“少恭？！”不等方兰生与尹千觞反应过来，百里屠苏开口，“你……你是因为——”
“少恭。”打断百里屠苏的，却是红玉，“你是在怪他，还是在怪我？”
欧阳少恭与紫胤并不熟悉，本不应该因为对方把他当做欧阳明日就如此生气。他介怀的是红玉的欺瞒与偏袒。
方兰生左右瞧瞧，不明白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几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如此奇怪。只是他此刻插不上话，只好不停冲尹千觞使眼色。
尹千觞倒是想到了什么，微皱着眉，对方兰生的疑惑只是视而不见。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红玉姑娘想多了。只是在下已经耽搁了太久，还是早日启程，去寻找如何复原玉衡的方法为好。”
听到欧阳少恭礼貌而生疏的称呼，红玉一震：“少恭，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
“只是紫胤真人身份非同小可，身边出现了来历不明的人，自然要格外上心。更何况亲疏远近，红玉姑娘还是分得清的。”欧阳少恭打断她，自嘲一笑，“在下只问一句，这一切瑾娘可知？”
“少恭……”
“瑾娘可知？”
“……不知。”
“呵。”
那一声，不知是庆幸还是嘲讽。
红玉只知道，她许是永远失去欧阳少恭这个朋友了。
或许还有瑾娘。
打破沉默的是百里屠苏：“少恭，如果你要走，我和你一起。”
欧阳少恭笑了笑，却不似往常那般温柔。他似乎很累：“屠苏，回天墉城吧。等我炼制好丹药，再去寻你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