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03-04
清明雾第五案
山雨欲来 03
随着不断靠近四方，灵空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以欧阳少恭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四方的第二个分身手中融出的光芒……竟是精通治疗吗？
不过，欧阳少恭看了看脸色越发苍白的灵空，心中冷笑。耗费生命力换来的健康，不过是邪术罢了。
但不管如何，此时的四方，确实是空前的强大。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四方蓄势待发，口中却问道。他来轮回塔之事，除了几个心腹无人知晓。这些人怎么会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难道有叛徒？
对于四方的疑惑，清明小队的人亦有同感。亦语每次给他们的情报，都精准的不可思议。只是先前他们以为组织内有搜罗消息的人，并没有在意，后来才发现亦语几乎不跟任何人接触，更不是掌管情报的人……那么亦语的消息到底是从哪来的？
欧阳明日甚至怀疑过，亦语是不是同自己一样修习了卜算之术。
欧阳少恭似是看出底下人的疑惑，笑眯眯的扫了众人一眼：“亦语体质特殊，凡是她接触过的神器，一旦有了大动静，她都能感受到。”
接触过的……？
不比清明小队人的震惊，四方根本没听到欧阳少恭在说什么。只是见对方侧过头随口和其他人说着什么，混不在意自己尚在面前，那种被轻视的感觉便又陡然冒了出来。
找死。四方眼中划过一丝恼意，暗中所聚法力排山倒海般袭向欧阳少恭等人，两个分身也分毫不差的同时行动。
警戒中的众人心知不敌，瞬间四散而开，只留欧阳少恭正面对上四方和他的两个分身。
灵空刚想上去帮忙，却突然身形一扭，躲开了一把来势汹汹的腰刀。
灵空的实力，郑吉自忖比不上。所以他干脆放弃了惯用的武器，催动妖力，打算与之一战。
这是周霆琛第三次看到郑吉妖力显露。但不同于前两次仅仅露出了妖爪，这次郑吉连瞳孔都似乎泛了金光，整个人更显妖异。其他人顾不上惊讶，只是合力围剿灵空。
灵空实力虽强，小队却有六个人。尤其让他忌讳的是方宝玉手中的长剑。他无法理解，那样一把充满清正之气的剑，如何不与郑吉的妖力冲突，而只针对自己？
这边灵空拖住众人，那边欧阳少恭在四方及两个分身的围攻下仍是显得游刃有余。四方本人走的是奇绝诡僪的路子，正面和欧阳少恭交锋的是他的两个分身。
单一个四方，欧阳少恭还不放在眼里，但是加上两个分身，顿时就棘手了许多。
四方与两道分身互相配合的极其紧密，欧阳少恭肃了神色，一边与之交手一边仔细的观察着。
琴声陡然响起，四方仿佛被抽了一鞭子，唇边顿时溢出一缕鲜血。欧阳少恭抓住机会，再不理两个分身，只是攻向四方，想要逐个击破。
却不想一道青光落到四方身上，他面色扭曲了一瞬，身上的伤已然痊愈。
欧阳少恭目光一厉，立刻转向精通治疗的那个分身。不想另一道立刻上前为他挡了一击。第二道分身似乎体质特异，受这一下并未有太大影响。
而另一边，灵空已经渐渐控制了节奏。他不敢正面对上方宝玉手中的长剑，对欧阳明日的天机线也有所忌讳。而斗了半晌，他自然看出众人中只有郑吉是个狠角色，先除掉这个半妖，剩下的就好解决了。
侧身避过一剑，灵空已经扑向了郑吉。眼看就要一击得手，却不想身上突地燃起了几十处火焰。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苏珩笑眯眯的。灵空若是以为是自己实力太差才一直未曾碰到他，那就大错特错了。混乱中他将无数肉眼不可察的火星附着在灵空身上，就是为了此刻一下将其焚烧殆尽。
除掉灵空，几人围向和欧阳少恭交战的四方等人。
“缠住那个白衣服的。”欧阳少恭余光瞥到小队众人，立刻吩咐道。
白衣的分身精通治疗，凡是欧阳少恭重伤了哪个，他立刻就会为其治愈。而剩下的那个黑衣分身则会全力攻向欧阳少恭，打断他的杀招。场上一时竟成胶着之势。
虽然白衣分身每次治疗都会消耗伤者本身的生命力，但却不会影响他们的实力，若是耗下去，欧阳少恭未必讨得了好。
此刻郑吉他们脱身而出，只要能缠住白衣分身，让他无法为其余二人治疗，三人也无法成阵，那么对付四方就容易的多了。
这样一来，四方立刻紧张起来。白衣分身几次想要冲过郑吉等人的封锁，却被他们舍命拦了下来。
四方试图绕开欧阳少恭，先将自己的分身解救出来，却根本做不到。欧阳少恭的实力太过强横，稍一分心就有生命危险。
四方与另一个分身勉力支撑着，心中却愈加疑惑。欧阳少恭身上法力清正无比，显然是仙家道法。可如今的情况下，连伏羲的实力都被削弱到极限，这个人又凭什么还持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他不相信欧阳少恭原本的实力会被伏羲更强，那又是为什么？
四方心思乱转，欧阳少恭却不会有丝毫手软。郑吉等人此刻皆是伤痕累累，眼看就要不敌那白衣分身，耽误不得。
铮的一声，琴音挟裹着气势逼人的灵力，压向四方与黑衣分身。那分身一如既往地替四方挡了一击，却不想这次音波不同以往，震得他五脏尽碎，整个人一下子被撞了出去。
白衣的分身立刻就要为其治疗，抬起的手却被欧阳明日以天机线紧紧缚住。他眼中恼意大起，另一只手一掌将欧阳明日拍了出去。
欧阳明日受这一掌，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飞出数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欧阳少恭耳中听到一旁的动静，并未分心查看，反而加快了指尖的拨动。层层音浪直袭黑衣分身，欧阳少恭目不转睛，连四方刺过来的骨刃都顾不上躲。
若是让白衣分身先一步为其治疗，那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白衣分身手上绿光已起，四方手中骨刃将至，琴音所化金光也已扑向黑衣分身。
几乎是同时，四方刺中了欧阳少恭的胸膛，白衣手中绿光也落到了黑衣身上。可是已经晚了。欧阳少恭的琴音已经先一步击碎了黑衣的元魂，白衣并没有施救成功。
四方怒不可遏。
欧阳少恭等人的到来，迫使他提前结束了六道轮回卷的使用，让他无法与两个分身合体，无法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而后来他们更是杀了灵空和他的一个分身，简直罪该万死。
他心中震怒，手中的骨刃捅的越发用力。不料欧阳少恭仍有余力，反手一掌拍出，骨刃与四方一同摔落在地。
欧阳少恭面色冷硬，一手抚上胸前的伤口。拭了把血迹，欧阳少恭看着自己的手，突然露出一个蔑笑：“你可听说过凤血？”
凤血，上古神族凤凰的血液，属火，至阳，可焚世间万物。
四方当然听说过，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欧阳少恭手腕一抖，手上沾染的血迹已化作火焰一般的巨网，将他整个包围。
与此同时，欧阳少恭胸前的伤口迅速的愈合起来。他不再听四方发出的阵阵惨叫，也不看伤势严重的小队众人，而是转向了最后一个分身。
“六道轮回卷，可以启动轮回塔，是么？”
另一边，婉灵带着亦语返回组织，正要去武器库，却被亦语拦下：“去欧阳少恭的住处。”
婉灵瞪大了眼，却在亦语异乎寻常的严肃中咽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疑问。
欧阳少恭的住处和他的办公室离得非常近。周围亦有他设下的结界，旁人无法自由出入。
“婉灵。”亦语盯着紧闭的屋门，吐出两个字。
婉灵有些迟疑，却还是闭了眼，放出气息查看。
有一柄剑在两人面前逐渐显出，亦语眸色深沉，在它完全成型后缓缓伸手握住。
婉灵睁开眼，惊讶到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把剑怎么会在这儿？”
亦语没有回答，她倏地转过身，将婉灵护在身后。
伏羲缓步踏来，身上虽然一如既往地的整洁，亦语却能感知到他此刻的虚弱。
清剿“穷蝉”，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欧阳少恭拿到六道轮回卷，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才转向小队众人。
愈合伤口的金光再次为众人止了血，却无法让他们顷刻复原。
“走吧，回去修养几天。”欧阳少恭语带轻松。
山雨欲来 04
伏羲对亦语并没有恶意。事实上他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恶意——只要对方不违背天道。
伏羲是个顺应天道的人，错则惩，对则嘉。所以对于天道改变，神力消退，也接受的相对容易。
可欧阳少恭不行。
他被伏羲借天道之名流放了千年，经历了无数的痛苦，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恨。
而因为神体被封印的缘故，欧阳少恭的实力实际上是损耗最小的。所以上次他与伏羲交手，只是受了些伤，伏羲却差点进了鬼门关。
那是报复，也是炫耀。
亦语并不关心这些。她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伏羲还要再说些什么，神色却突然变了。
欧阳少恭，回来了。
因为受伤和法力消耗殆尽，清明小队的人各自回去修养，欧阳少恭也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消失了两天。
他看到伏羲并没有太过惊讶。他早就知道，即使是如今，穷蝉也不可能除掉伏羲。
但是此刻，他如果动手，伏羲绝无生还的可能。
欧阳少恭的动作却被亦语拦了下来。
“婉灵，送伏羲回去休息。”亦语神色平静的吩咐道。
婉灵看了看亦语，又看了看面上尚挂着笑容的欧阳少恭和伏羲，眼中显出几分为难之色来。最终她心一横，还是听了亦语的话，扶住虚弱的伏羲，缓缓离开。
亦语盯着婉灵和伏羲的背影，直到两人消失不见，才转头看向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打开屋门，将亦语让进来，面上仍是一派温文：“亦语也要同我作对？”
亦语缓缓的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作对。”她没有丝毫胜算，而且，这次再也没有天道助她。
“那，亦语所来为何？”欧阳少恭笑的愈发温柔。
“阻止你。”亦语的声音不大，却是一贯的平静坚定。
“你不是我的对手。”欧阳少恭眼中依然带着几分温柔，“你知道后果的。”
“我知道。”亦语面色平静。
欧阳少恭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长剑上：“不想，还是被你找到了。”而后微微叹道：“果然宝剑认主，即使能为我所用，也总归抵不过主人的召唤。”
亦语却摇了摇头：“我并不能完全使用它。”
“哦？”欧阳少恭颇有兴趣的扬了扬眉，却没有追问下去，“亦语，若说千年前，你是名门弟子，是侠之大者，更是被寄予厚望的天选者，你为了世人奔波一生我尚能理解。可你如今，又是为何？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
亦语摇头，眼中是欧阳少恭看不懂的悲哀：“你们怎么都不明白，我并不是她。也许我千年前的确是那位天选者，可如今，却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也好，玉玑子也好，总是在试图透过我去看她。可我不是她。”
亦语举起手中的长剑：“所以我遇到婉灵的那天，这把剑并没有对我有所感应。即便如今我将它握在手里，也难以发挥它十分之一的威力。”
欧阳少恭皱了眉，亦语这是在，否认自己的过去？那她又为何要阻止自己？
“你还记得你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你为之去死。”欧阳少恭眼中的温柔渐渐隐去，“那么，你现在认为有了？”
亦语摇头：“我只是做我想做的。”无关后果。
“哪怕结局是死亡？”
“哪怕结局是死亡。”
亦语知道欧阳少恭总是以那位少侠的思维来判断自己。那他为何就想不到，自己做什么，也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好吧。”欧阳少恭终于笑叹，倒是自己想多了。无论她承不承认，她都是少侠啊。
欧阳少恭并无动作，亦语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她不是那个身经百战的天选者，她更知道自己在做一场无用功。
欧阳少恭却没有立刻动手，反而换上了一副聊天般的口吻：“亦语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一开始。”亦语语气并无起伏，“从你宁愿和伏羲翻脸也要成为这个小队的队长时。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你的目的，甚至一路看着你的所作所为，我都没有想通你要做什么。直到刚刚。”
欧阳少恭惊讶于她的敏锐，也不打断，听她继续说下去。
“你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目的，你最初只是想和伏羲作对而已。然而每一次案件都会让你收获些什么，你也会根据你的收获，随时调整下一步的目的。”亦语吐出口气，“你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所以，她才始终看不透他想做什么，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所谓的目的。这一切，对欧阳少恭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收集到尽可能多的任务道具，去换取最大的奖励。
所以这把剑才会在欧阳少恭这里。而天演命盘，六道轮回卷，皆在欧阳少恭的计划中。甚至连灯灵夜歌和鬼鬼小童，恐怕欧阳少恭也在他们身上有所收获。
听了亦语的话，欧阳少恭居然颇感欣慰的点了点头：“没错，我最初确实没有想那么多。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多亏了你们。”
“你会对他们下手吗？”纵使明知道答案，亦语仍是忍不住要问。
“你说呢？”欧阳少恭却将问题又扔回了亦语。
亦语缓缓的抽出了长剑：“你当真不肯收手？”
“没有人能阻止我。”欧阳少恭并不把亦语放在眼里。
话音方落，法力已直袭亦语而去。闪身躲过攻击，亦语毫不犹豫的挥出一记归元，却被欧阳少恭轻易化解。
幻出一架古琴，欧阳少恭只是动动手指，便让亦语难以招架。
再一次躲过音波，亦语随手将剑射向欧阳少恭。她不是这把剑的主人，昔日的神兵，如今反倒成了累赘。
长剑划开音浪的同时，亦语快速结咒，身体化作一道流光，直刺欧阳少恭。
一片强烈的白光炸开，胜负在此一举。
白光散尽，欧阳少恭温柔的看着悲痛欲绝的婉灵：“小狐狸，你来晚了。”不过，你可以去陪她。
婉灵的元魂珠霎时间化为齑粉。
看着周遭的狼藉，欧阳少恭轻声咳了咳。不愧是少侠，那一击之力，当真非凡。只可惜你非全盛时期，我却恢复了昔日的神力。
一挥袖子，室内瞬间变回复了先前的整洁。欧阳少恭张开手心，其上有两道极其微弱的荧光。
然而欧阳少恭盯着那细微到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光点，却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
万事俱备，这东风，也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