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忽梦少年事
01
他对她的称呼很多。
从开始连名带姓客客气气的，到后来各种外号脱口而出，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
他叫她亦姐，亦总，亦董……隔两天给她涨一辈儿。后来却突然换了逻辑——
大漂亮你能帮我把这套图改了么？
她拿过来看了看：
原始文件呢？
早没了
没了我给你改个屁！
她翻了个白眼，觉得他有病
他想了想：
我把它扫描一下，给你发个扫描件，你在上面改，然后重新打给我，行么？
她瞄了一眼厚厚的一沓文件和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行，我们组的工作还没做完
他像是早有准备：
我跟领导说好了，你今天别的什么都不用干，帮我把数据改完就行
……
她忙了一下午改完，把东西扔给对方，连个谢字也没落着。
但他找她却越来越频繁。
大漂亮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Excel表
大漂亮防火墙怎么关掉？
大漂亮我们组里聚餐你去不去？
大漂亮你会做系统么？
她差点捏碎了手里的笔：
不会，不过你给我钱我可以找人帮你做
他在一边嘟囔：
你怎么能不会呢……
她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羽大大，我早晚弄死你！
羽大大这个称呼是她从他组里一个小姑娘那里听来的，觉得好玩，便也跟着叫。
但她始终不知道他为什么叫她大漂亮。
正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管怎么变着法儿叫自己，自己都能反应过来。
02
上电梯的时候，有同事小声问她：
你和老正昨天约会了？
她茫然：
啊？
对方立刻松了口气：
没事，看你这反应就知道没有这回事
她挑了挑眉，却也没追问。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拉郎配，只是这个对象让她怎么也没想到。
03
小姑娘嘟嘟囔囔地跟她抱怨：
师父我觉得仁大叔对我有偏见！
她奇怪：
没有啊，还好吧
小姑娘不服气，唠唠叨叨举了半天例子，试图反驳她。
她有点好笑，在她看来，仁大叔对小姑娘挺上心的，就是有时候喜欢逗弄对方。
她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小姑娘又冒出来一句：
所有人里面，他只对你好
她一时顿住，半晌才道：
我们认识的早嘛，我是他带一手带出来的
她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确实是仁大叔带过她几天
她虽然没叫过师父，但心里还是认的。
仁大叔当然不是大叔，只比她们大几岁而已。
但小姑娘们都这么叫，反正对方脸黑，看上去确实一副大叔范。
她觉得有趣，就也跟着这么叫。
毕竟她也只比小姑娘们大上一岁，跟仁大叔还是有年龄差的。
但她也不知受了谁的影响，对仁大叔的称呼也是来回变。
一会儿大叔一会儿讯儿哥一会儿大神。
带得全楼的人都开始乱叫起来。
他接受得坦然，眼神里却时常带着无奈。
他们两个关系确实好。
他对她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特殊。
他请她吃饭，带她看电影，在工作出问题时任由她劈头盖脸的骂。
她面对他总是格外任性。
毕竟若不是他，她也不会被迫承担一堆本来轮不到她承担的责任。
好在两个人配合的默契，她对外周旋一切护着自己的成员，他坐镇组内解决所有技术问题。
若是偶尔实验有差错，他也只肯交给她再来一遍，说是信不过别人。
04
后来她要走。
反反复复，终于下了决心。
她走的前一日，他还不知道，还试图继续让她帮忙。
她踹了他一脚：
最后一次
他一愣，半晌才道：
不用了
他一直想把她要到他们组，但一直没有成功。
现在好了，不用费劲了。
他倒是知道，最后一句话却是相忘于江湖。
她走之前大家一起吃了个饭，临上车前小姑娘们一个个哭的稀里哗啦。她倒还挂着笑，挨个抱了抱她们，还安慰她们别哭。她和几个男生也击了掌，轮到他时他却迟迟不肯抬起手来。
她笑骂：
你啊——
眼眶却一下子红了。